R.H.Waiting

 

傍晚时分，天空中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丝，不像现世，尸魂界相对来说是很少下雨的，更别说是在灵子浓度高的瀞灵廷里了，然而，市丸银很清楚每年的这一天总是在下雨，而且这雨会越下越大，是啊，转眼就又到了这个特殊的日子，无聊地拖着下巴望着窗外天空发呆的银忍不住叹了口气，于是立马收到了边上正勤奋批改公文的副官投来的关切视线。

“啊咧咧，我今天就翘班先走了哦，小伊鹤也不要呆到太晚呐。”脸上依然挂着标准的微笑，实则无情地撂下了不要跟来的命令，银想自己可真是深谙此道，不过也只是偶尔为之，对方应该不会记仇吧。

“是，队长走好。”吉良毕恭毕敬地答道，硬逼自己赶紧把目光挪回案头的白纸黑字上，无论觉得多反常，也不能去打探，他很清楚这就是他们两人相处的界线，而每年这个季节的下雨天则更是如此。

银没有打伞，就这么淋在雨里，慢悠悠地朝流魂街的方向走去，当他看到蓝染迎面向自己走来的瞬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惊讶，不过他那张早已练得处变不惊的笑脸可不会轻易出卖自己。

“哟，蓝染队长怎么会在这里？好巧哦。”银笑着主动挥了挥手。

“抱歉，银，这当然不是巧合，今晚有件事，我想要你亲自去办。”蓝染的镜片后闪过一丝寒光，无声地警告对方不要忘了双方的地位。

“啊咧咧，蓝染队长在开什么玩笑，这种小事交给东仙去办就行了吧？”银却一脸轻松地耸耸肩，嘴角的弧度也反而弯得更厉害了。

“哦？小事？我连是什么事都还没说呢，银。”蓝染说话的语气里则又添了几分危险的味道。

“蓝染队长明明很清楚，每年的今晚我都在做什么吧？蓝染队长用不着来特意试探我哦，”银说着又继续迈开步伐，“今天是志波海燕的忌日，我要去接从他墓前回来的白哉，白哉呆多久我都会等着哦。”

“这样啊，”蓝染倒也并不否认地轻笑了一声，“说起来，银应该对志波海燕的死感到很高兴吧？”

“才不呢，那种主动离开白哉的男人，凭什么让白哉一直等下去，白哉本来就会是属于我的嘛，现在他的死亡反而让白哉的心里多了个永远不会消失的空洞，倒害我有点嫉妒呢。”银的语气听着颇为无奈。

“哦？那看来是我不小心帮倒忙了？”蓝染嘴上虽这么说，语调里却没有任何歉意，“然而，没有什么障碍是我不能铲除的呢，银。”

“白哉在我的掌控中哦，我保证他不会成为蓝染队长障碍的啦，”银眯着眼睛笑得一脸得意，“那么，我先告辞啦，蓝染队长别淋雨了，您那可爱的副官已经追过来送伞了呐。”

“啊，谢谢提醒，银，不过我心里真正的副官可只有你一个人，”蓝染推了推从鼻梁上滑落的眼镜，“不要企图为了任何人背叛我，银。”

“放心，我怎么会那么愚蠢呢，我做什么可都是为了我自己哦。”银话音刚落便用瞬步离开了，耳边回荡着少女对其队长的声声呼唤。

 

四周笼罩在黑色的夜幕下，只有雨滴落在屋檐上的敲击声打破了夜的寂静，单调的感觉不禁令人越发惆怅，一如四十几年前的今日，银还清楚记得志波海燕战死了的一年后，只是从自己身旁擦肩而过的白哉，整个人都仿佛沾染上了冰冷雨水的寒气，脸色苍白得让他心疼，对方看到他并没有停下脚步，微启的唇中却抛出了其心底里唯一在乎的事：“市丸银，我只问你一次，志波海燕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迎着对面投来的极度冰冷刺骨的目光，银笑得一脸无害地答道：“当然没有哦，我怎么会忍心让志波海燕就这么死掉惹白哉伤心呢。”

白哉什么也没有说，脸上失魂落魄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只是一步步地继续兀自慢慢往前走着，仿佛一旦停下就再也迈不开步伐。

银驻足在原地，并没有跟上去打扰，无论白哉想一个人疗伤多久，他都会默默在这里一直等着，让白哉知道自己并不孤单就足够了吧。

志波海燕的第二个忌日之夜，银在同一个屋檐下看着朽木白哉那被雨水淋透了的身影从流魂街的方向逐渐靠近，看准时机迎了出去，将其冰凉的身体一把揽入自己温暖的怀里，感受着对方些微的颤抖。

“白哉很冷吧？”银抬手轻轻抚去其脸上被雨水掩盖着的泪水，用温柔的语调在白哉耳边呢喃，“相信我，我会给白哉温暖的哦。”

银胸前的衣襟突然被白哉像拽住救命稻草般牢牢地攥在手心里，虽然其嗓音好似快要溺死的人在发出最后呼救时一般含混不清，他却还是听清了，对方微启的双唇里吐出的话语是：“带我走，市丸银。”

“好呢，”他答应的声线里不禁多了几分愉悦，拉起白哉的左手放到自己的唇边，低头在其手背上印下了一个混杂着雨水洗礼的吻，“白哉跟我走了，可就再也甩不开我了哦。”

对方虽然没有开口回应他，但那直勾勾望入他眼眸里的眼神却在无声控诉着自己曾几何时摆脱过他，于是银的嘴角不由翘得更高了，就这么紧紧牵着白哉的手，一路上都不曾放开，向他在瀞灵廷边缘的小屋走去，唯有此时，白哉会允许银牵着自己的手，走在大雨滂沱、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每年也只有今夜，朽木当家会在他市丸银家过夜。

感受到那股熟悉却又悲伤的灵压渐渐靠近，银的思绪从回忆里被拉了出来，从屋檐下走出去，站在白哉回瀞灵廷必经之路的雨幕下，静静地等待着白哉出现，那个唯有在今夜会展露出脆弱的真实白哉。

“那么多年过去了，白哉的心还是很痛吧？”把白哉冰凉彻骨的身体揽入怀里后，银伸出手指戳了戳对方的胸口，那颗心脏正在随着其心跳一次次抽痛的地方。

“嗯，走吧。”白哉任由自己的热泪夺眶而出混入冰冷的雨滴里。

“心还会痛不是很好嘛？说明白哉的心还活着哦。”银笑眯眯地拉起白哉的左手，如同每年的仪式一般，在其手背轻轻印上自己的吻。

“人死了，心还活着吗？”白哉停留在原地，没有跟上银的脚步，眼神空洞地问道，那模样仿佛是在质问空气里并不存在的灵魂一样。

“活着的哦，”银再一次伸出手指戳了戳对方心脏跳动的位置，“就活在白哉心里缺了一块的地方啊。”

银清晰地感受到他手心里白哉冰凉的手颤动了一下，随后对方也用力地拉住了他的手，果然悲伤的心只要活着就还能够继续爱下去，两人于是就这么淋在雨里，肩并肩、十指紧扣地一起朝小屋缓缓走去。

 

不大的屋子里一会儿就盈满了浴桶里冒出来的热气，替白哉挂好需要晾干的湿衣服后，银也坐进了木桶里，从其背后搂住白哉的腰，撩开对方湿嗒嗒的黑色发丝，动作轻柔地亲吻着怀里人白皙的脖颈。

“银，你说心还活着的话，看到我跟别人在一起，它不会痛吗？”

“不会的哦，那颗心看到白哉幸福的话，也会跟着感到幸福吧，”银边说边将双手的环抱收得更紧了些，“如果换作是我呢，我可不想看到白哉一个人孤零零的，白哉的心里要多住几个人才够温暖嘛。”

“你啊，等露琪亚从现世回来后，不要再动不动就放灵压吓她了，就算吓得她一个劲儿往我身后躲也是没用的，这次她去现世执行任务一个月，走前都没来跟我告别，还是浮竹上门来说的，果然露琪亚她心里还是畏惧我的吧。”向来不知该如何维系兄妹之情的白哉，实在怀疑自己有没有让露琪亚的内心感到温暖，但他却知道海燕一定有，所以他当初才会放心地让其加入十三番队，然而如今海燕却不在了。

“好哦，白哉说不吓她，那就听白哉的呢，”银笑眯眯地答应后，不失时机地凑近亲吻了一下对方漂亮的耳垂，“白哉特意找了露琪亚的发小阿散井恋次做副官，是为了方便拉近你们兄妹间的距离吧？”

“嗯，但愿吧，至少希望能让露琪亚在家时感觉多少自在一点。”白哉并没有否认自己的良苦用心，虽然对银而言，自己的事怕是没啥能让他看不透的。

“呐，浮竹来朽木府上时，不会又说了同样的话吧？我很好奇哦，这次白哉有原谅他吗？”银笑着用他那随便的语调故作轻松地问道。

“他刚开口说对不起，我就说不懂他指什么，然后马上走开了，”白哉偏过头来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银，“这很重要吗？你很在意？”

“当然重要哦，”银把自己的尖下巴搁到了对方的左肩上蹭了蹭，“白哉既然责怪当时在场的浮竹没能救下海燕，那么内心深处想必也一定会自责自己为何不在场，幻想自己在的话就能阻止海燕的死亡，对不对？白哉总是这么折磨自己的话，海燕留下的心也会跟着痛吧。”

“海燕他……怎么可能被虚杀死……”银感受着白哉在无意识间将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自己的小臂，却没有吭一声，任由对方释放心底压抑着的情绪。

“白哉每天醒来时，都要重新接受一遍这个残酷的现实吧？”银用脑袋轻轻地蹭了蹭白哉的脖颈来给予安慰，“无论多么难以置信，但这就是现实哦。”

“嗯，我知道，我只是心里舍不得海燕……”白哉微微叹了口气，终于松开了手上的力道，“怎么会有那种能让斩魄刀消失的虚呢……”

这次轮到银沉默不语了，他不想开口说出任何欺骗对方的话来，当初蓝染的计划会导致志波海燕死亡，这的确不在他的认知范围里，但蓝染对虚做的那些改造实验，他当然是从第一回见时就知道了的，可他从没跟白哉提过，因为朽木家是四大贵族之首，显然蓝染不会傻到在时机成熟之前就过早引起关注，那么自然也就不会危及到白哉，但他却有意无意选择忽视志波海燕是蓝染所要暗中铲除对象的可能。

“呐，水有点变凉了呢，白哉泡澡泡够了的话，我们就起来吧。”论不露痕迹地转变话题，谁也没有他市丸银脑子转得快，适时地拿出珍藏的白色丝质浴袍给白哉披上，果然很快就转移了对方的注意力。

“这质地好像……”白哉认真地感受了一下后，突然就皱起眉头，语气严厉起来，“市丸银，我以为你自从当上队长后就不做小偷了呢。”

“诶？这可是从白哉家里拿出来给白哉穿的，怎么能算偷呢？”银边狡辩着边笑眯眯地把白哉给推上了床，替他掖好被角后，也钻进了同一个被窝里，从其背后紧紧地搂着对方，仿佛抱着个等身大抱枕。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换张大一点的床？”白哉似乎有些不满意地小声嘀咕抱怨道。

“我才不换呢，我就要这么跟白哉贴在一起才暖和么，谁让白哉感到忧伤的时候，体温都会变得比我还冷呢。”银顺势亲了一口面前的颈背，满意地听到对方由于突然被碰到敏/min/感/gan/地带而发出的喘/chuan/息/xi/声。

“骗子，我哪有像你说的那样……”白哉话说到一半却说不下去了，似乎自己感到悲伤时真的会觉得很冷，可能真的不只是心冷吧。

“没有骗你哦，白哉从不觉得奇怪吗？每年的今天都在下雨呢，这都是受到了白哉强大的灵压影响哦，流魂街附近本就没什么灵压，所以白哉一个人的心情就足以撼动，而瀞灵廷里的雨就相对小多了。”银解释完后见对方半天不做声，几乎就要以为对方八成是睡着了吧，可他心里却很清楚，今晚对白哉而言，基本上是个难熬的不眠之夜。

“白哉，”银像是确认一般低声唤道，“即使睡不着，也要让大脑稍微休息片刻，不要想太多了呐。”

“嗯，不要离开我，银。”白哉说着抓紧了银圈着自己腰的手，原来他真的没有骗人，此刻自己手的温度真的比对方的更加冰凉。

“放心，我就是死都不会离开白白的哦。”银听了心里美滋滋的，小心翼翼地亲了口白哉弧度优美的耳垂。

“都说了白白不是你叫的。”对方突然把头埋进被窝里，用闷闷的声音说道。

“好啦，好啦，白哉是我叫的就行，”银于是伸出手把被子重新拉回到白哉的下巴底下，“说起来我们第一次在柿子树上遇见的那晚，你还说过白哉可不是我叫的呢，怎么说我们的关系也更亲密了嘛。”

“那也依然不是让你在别人面前叫的。”白哉却不依不饶地说道。

“是，是，有别人在时，我一直叫的是六番队队长嘛，这点我可从没忘记过哦，”银又用脑袋蹭了蹭白哉的脖颈，“白哉尽管放心啦。”

“其实，你也可以叫我朽木队长的，又不是连姓氏都不让你叫，”白哉眉头微蹙地补充道，“就你非得叫得奇奇怪怪，跟别人不一样。”

“不要哦，叫朽木队长的话，就像是在叫你爷爷似的。”银倒也拒绝得十分干脆。

“随你吧。”白哉闭上眼睛不再吭声，只要银不再叫自己“白白”这个属于海燕的专有称谓，牵动他那脆弱的神经，别的都无所谓了。

银也配合地没有再说话，却并不敢让自己真的进入梦乡，因为他想陪着怀里这看似呼吸平稳实则内心混乱的人，不能令其感到孤单。

“银。”白哉突然像是下意识地出声唤道，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嗯，我在哦，”银在白哉的后颈上又印下了一枚饱含爱意的吻，“白哉睡吧。”

银其实并不确定他们两人这么紧紧地依偎在一起，是否就能抚慰对方那颗伤痕累累的心，但他知道这一定会比让白哉独自承受要好，而这就足够了，没有什么比守护好白哉的心不再受伤害更重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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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后面也依然有回忆的形式，所以还会有两人小时候的故事，敬请期待～